她上次和鳳臨談過霓府是在永甯十一年,也就是臨盛元年被抄家滅門的,那就表示,不到四年時間就要改朝換代了。
既然皇帝至今還沒有半點要立儲的意思,鳳臨卻知道了他老爹再過幾年就會挂點,難怪他開始化被動爲主動,主動出擊了。
她這算不算泄漏天機,改變政治的局勢?
她不敢打包票,因爲她重生之後,遇到太多和上輩子大相迳庭的事情,譬如和鳳臨的相遇,譬如蕭稹。
原來時局真的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她以爲能夠仗著重生的記憶挽救霓府,現下看起來變數太多,多到她已經看不清未來的局勢會怎麼發展,她得另外設法走別條路,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霓悅悅被這突然竄出的念頭驚到,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青苗連忙奉上熱水,不著痕迹的示意遠處的花苗過來,攙扶小娘子回房。
然而京裏的事一樁接著一樁,被拘管在大理寺的西夷王子蕭稹又逃了。
陛下氣得將大理寺卿痛罵一頓,職降三級,可戴罪立功,要是抓不回蕭稹,就等著去顧城門吧。
至于五城兵馬司更是繃緊了皮在等,可不能讓蕭稹逃出京城地界,否則,統管京幾治安的五城兵馬司就會很難看了。
所有人的休假全都取消,枕戈待旦已不足以說明五城兵馬司的風聲鶴唳,已經調到京幾大營的窦璋也因爲這件事天外飛來橫禍,皇帝命令他半個月內要把蕭稹緝捕到案,否則他的將軍位置多的是想坐的人。
聽到這個消息,整個將軍府都不好了。
霓悅悅知道窦家兄妹感情好,知悉之後連忙寫了信給窦千,開解安慰一番,希望她多安慰自家哥哥。
想不到窦千信回得飛快,說她阿兄根本該去大營就去大營,該練兵就練兵,該吃該睡沒漏一樣,說他就是根木頭,沒葯救了。
信裏還會揷科打嘩,事情看起來沒有霓悅悅想象中的嚴重。
她住在房家別莊這半年,窦千幾乎每隔個三兩天就往這裏跑,頭一回趕來探望她的時候,一看見她全身裹得跟棕子沒兩樣的豬頭模樣,劈頭就把她罵了一頓,轉過頭卻抽抽噎噎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她不愛惜自己,傷成這樣得養多久?將來可怎麼辦?
「涼拌咩。」她還故意刺激窦千。
「真不成,我讓我阿兄娶你就是了。」
霓悅悅差點暈厥,要不是她十根指頭都處于半殘的情況下,她肯定搔得窦千呼爹喊娘直叫救命。
窦千把嫁進他們家的諸多好處說了一遍又一遍,見霓悅悅真的不爲所動,才不情願的問霓悅悅爲什麼不願意。
「我這性子你覺得和你阿兄那木頭個性能合嗎?」她怕悶,窦璋那人要是不主動和他搭話,他可以一整天不說半個字,她沒有自虐傾向好不好。
窦千想也不想,「合拍啊,他木頭,你活潑,不是恰恰好互補?」
「你到底是來探病還是來做媒的?」或是來氣她的?
把兩個作風完全不一樣的男女擺在一起,這不是結親,是結仇!
窦千這才想到自己太過心急了,只是這有念頭也是這兩天的事,她真的很想把阿穿娶回家,隨便家裏哪個阿兄娶她都行啊!
最後窦千在唉聲歎氣中回了京裏。
這回她給窦千去信,當然是由青苗代筆,沒想到在京裏頭風聲鶴唳的時候,她又跑了出來。
其實憑她是窦璋的妹妹,想出城門只是小菜一碟。
對于這個三天兩頭往房家跑的窦家娘子,房家人早就習慣了,就連門房看到她的車馬就該知道去通報的霓五娘子。
一等丫鬟們送上茶水和點心果脯,窦千一邊胡吃海塞,一邊嘀嘀咕咕把賭了一肚子的話全掏出來。
「你倒是說說,你和那西夷王子是怎麼回事?」完全就是一副八卦女王的口吻。
霓悅悅啼笑皆非。「我和一個西夷人能有什麼事?那個混帳是想把我當成人質,挾持著我逃亡好不好?」
這個恩將仇報的混帳!
要不是蕭稹那一攔,她幾乎忘了自己曾經數過他一回。
鳳臨將蕭稹押解回京時,並沒有將霓悅悅和蕭稹的事情呈報上去,倒是窦千來得殷勤,霓悅悅對她又不設防,把自己會受這麼重的傷全部歸咎于那個恩將仇報的西夷王子,因此窦千也才會知道她和蕭稹之間還有這段過去。
窦千托著下巴,眼神有那麼點恍忽,「說起來,那個蕭稹也算是英雄。」
「哦?」
「你想想,西夷是個多麼荒涼的地方,他爲了讓百姓過上好日子,一再的跑到我們國家來,雖然說以他個人的力量是有點以卵擊石,可是他幾次能從我夏魏大牢裏逃出去,那能是個簡單的人嗎?!」
看窦千一臉垂涎仰慕的神情,霓悅悅故意逗她。「說起來他應該是你喜歡的那種型,高大偉岸、面貌俊美,還是個王子,只是不管怎麼說,西夷太過貧瘠荒涼,聽說一年有兩季都是凍土,寸草不生,另外兩季的收獲也只足夠填飽肚子,你要嫁到那種地方去,我一定第一個反對。」
「八字一撇也沒有,我看是你自己心動吧!」窦千被霓悅悅這一打趣,臉竟微微地紅了,一直蔓延到耳朵。
兩人一陣打鬧,聽得外頭的丫鬟心吊在半空中,這窦娘子下手總沒個輕重,她們家小娘子的身子這會兒可不比以前呐。
臘八之前,房氏帶著霓陵將霓悅悅給接回相府去了。
房家人雖百般不舍,但轉眼就要過年了,何況都已經多留她住下好幾個月了,他們就是再喜歡阿穿也不能沒有分寸,所以,霓悅悅在浩浩蕩蕩的護送隊伍中,平安回到了霓府。
時間過得飛快,兩年就這樣過去了。
這兩年,最大的事情有兩件,一是永甯帝改立成貴妃爲皇後,二是立大皇子鳳臨爲太子,他說鳳臨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
不得不說這真是帝王心術,給了成貴妃她最想要的鳳印,統率六宮,成爲天下最尊貴的女性,太子的位置卻給了不是成貴妃肚子裏出來的鳳臨。
鳳臨起初對東宮太子這位置並沒有想法,可是自從得知霓府滅門這件事,他讓耳目出動,開始留心起他父皇的動靜。
要知道這可是大忌,哪個皇子敢明目張膽的監視皇帝的行動?一個不留心便是殺頭之罪。
但鳳臨無所畏懼。
爲什麼要這麼做?
說他喜歡上那個胖小娘子?爲她調查霓相被人陷害的真相?好像還不到那個地步。
只是她滿門覆滅的慘痛經驗給了他兔死狐悲的傷感,爲人臣子盡忠報國是本分,但是在帝王的統治下,誰都是棋子,當帝王不需要你的時候,棋子便成了棄子。
身爲皇子的他其實也沒有比爲人臣子更有保障到哪去,在一波又一波的競爭中,一旦失去自保的能力,等著他的後果他也不知道是什麼。
他下面的弟弟們都大了,看著每一個都十分穩妥,但是收羅到他手中的情報可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可以不想要東宮那個位置,但是他不能忍受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一把刀時刻懸在腦袋上面的感覺。
他是一個沒有母族扶持的皇子,唯一的倚靠只有皇帝。
他雖然覺悟得慢,但是他知道要如何追上前去,拉近他和皇帝的距離,給帝王製造印象分數。
果然,經過多年君權與門閥的拉鋸戰,皇帝失去耐心了,他想殺雞儆猴,殺霓在天這只雞,利用他的倒臺來做文章,警告那些把持滿朝官員的門閥,這個國家還是他作主的。
鳳臨巧妙的向永甯帝建言,動了一個霓在天,雖然出了口惡氣,卻治標不能治本,慾平衡朝堂勢力,要慢慢收攏兵權,要扶持寒門勢力,雖然一時半刻看不出來由科考上位的臣僚能達到什麼程度與門閥製衛,但是等到寒門成長到能與世家並駕齊驅的地步,君王就能在其中找到平衡點。
這話一語驚醒永甯帝,他也因此開始正視起立儲的事情。
太子者,國之根本,身爲帝王,他不是不知道朝廷中有哪些派系,一個個皇子看著都是好的,背後的勢力卻亂七八槽。
《東宮好食光》第二十四章章閱讀完畢,下一章可能更精彩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