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行至窗下軟塌前,相攜坐了,丫鬟奉上兩盞清茶。
林姨娘細細端詳女兒面色,末了,蹙眉詢問道:「錦兒,你昨夜可是歇得不好?怎地臉色這般差。」
她說罷,擡手撫了撫顧雲錦的臉頰。
林姨娘這話算說對了,顧雲錦昨夜一夜輾轉,未曾沈眠,思潮起伏直至天明。
許成德落水一事,是纏綿她多年的夢中,唯一能拼湊出具體地點,可以讓她一窺究竟的。
偏偏就是這個唯一,讓她印證了十數年的猜想。
這些果然是預示夢。
那她會中箭身死嗎?
顧雲錦不過是個尋常俗人,當然在意生死,能好好活著,誰樂意死啊?還死得這般慘烈。
一夜無眠,心驚肉跳,左思右想,這些都是必然的。
否則,顧雲錦正當妙齡,就算一夜沒睡,面上也看不出痕迹的。
她伏在林姨娘懷裏,喃喃問道:「姨娘,若那些夢都是真的,那該如何是好?」
林姨娘聽了一怔,問道:「這不過是個夢罷了,錦兒你爲何會如此想?」
這問題顧雲錦不好回答,她總不好說自己印證了一回,多個人知道,也就多個人擔憂罷了,于事無補。
想到此處,顧雲錦定了定神,笑道:「我也就如此一說。」
林姨娘摟著愛女,細細端詳女兒神色,她將顧雲錦即便打起精神,面色亦較平日差些,不禁蹙眉。
她垂目細思一番,方擡眼對女兒道:「錦兒,我不知那夢究竟如何。」
林姨娘神色認真,輕聲說:「不過姨娘覺得,人這一生禍福難料,若是有所機緣得知後事,那便是極好的,咱們也能提前應對一番不是。」
顧雲錦心下忐忑,本是故作歡喜讓林姨娘放心,不想卻聽了這麼一席話。
她愣了片刻,心中恍然,是啊,便是沒了預示夢,誰又能確保自己一生順遂,無風無浪呢?
有了這夢,反倒有個好處,若她真有機會出現在戰場,更小心在意便是了。或許,她可以幹脆拒絕往戰場上湊,那不結了。
報恩寺那夢,也沒有許成德夠住她腳下一幕,她雖醒後忘了大半,但自己沒出現卻是知道的。
這事雖小,但意義卻大,說明夢並非不可逆的。
若她的人生已有了軌迹,那這夢的出現,便有了天大好處,她能極力規避夢中結局。
林姨娘一席話,讓顧雲錦心中霧霭一掃而空,重見青天朗日,她豁然開朗。
顧雲錦雙眸愈亮,如天上星子,熠熠生輝。她摟著林姨娘,喜道:「姨娘你說得是。」
林姨娘不知道她想通了何事,但女兒瞬間容光煥發,不再萎靡,倒是立即可見。
女兒舒暢,母親自然歡喜,她連連說好。
正當母女二人各自開懷,氣氛極爲融洽之事,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入內禀報,說是二夫人命人傳話,說是讓四姑娘到正房去。
如今顧繼嚴領著家眷回了京城,各色稱謂排行自是與大房融爲一體。
顧繼嚴是二爺,許氏自然是二夫人了。
大房有兩個女兒年長于顧雲錦,如今俱已出嫁,因此她的排行順延爲四。她是顧家四姑娘,而顧雲嬿則是三姑娘,顧雲淑爲五姑娘。
許氏讓顧雲錦到正房去。
都這麼時辰了,且大家舟車勞頓,方才顧雲錦都說了,上官氏讓二房衆人各自安歇去。林姨娘蹙眉,不禁問道:「夫人可有喚了五姑娘?」
那小丫鬟回話,「都叫了,三姑娘也叫了。」
林姨娘心下稍安,方對女兒說:「錦兒,那你先過去罷,回頭不必到姨娘跟前來,早些歇下爲好。」
嫡母傳喚,顧雲錦自不能怠慢,她點了點頭,領著碧桃,匆匆往許氏那院裏去了。
二房人仰馬乏,許氏也不例外,她自個不好生歇息,反倒讓人喚了幾個姑娘,不知所爲何事?
顧雲錦滿腹疑慮,進了許氏院中正房。
許夫人已梳洗過了,穿了一身半舊的鴉青色素面常服,正坐在左次間的炕上,端了一盞茶徐徐呷著。
顧雲嬿早到了一步,顧雲錦進門時,她正坐在炕幾另一邊,蹙眉道:「娘,你喚我有何事?」
她面上有些不喜,道:「今兒累了一天,我正要歇下呢。」
許氏忙安撫道:「娘知道你乏了,待會兒便早些歇息可好,」
話畢,她見女兒抿抿唇應了,方轉過頭來,對福身請安的兩庶女道:「起罷。」
許氏面對庶女們,面上表情淡淡,與方才判若兩人。
顧雲錦二人依言而起。
兩位庶妹行禮時,坐在炕上的顧雲嬿也沒起來,她接過丫鬟遞上的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茶葉沫子。
許氏膝下二子一女,兒子的教育不歸她,她便十分寵溺女兒,往日只要不是顧繼嚴在場,顧雲嬿皆如此,她也不以爲意,從沒呵斥。
自小到大皆如此,顧雲嬿早就習以爲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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