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元凱娣還是上了法院。
她安靜地坐在原告的座位上,謹慎地打量法庭四周的環境。她的視力已經漸漸恢複,但就如同醫生警告的一樣,她的眼睛不能再面對強光!
這一個禮拜以來,只要一有機會,她便充分、貪婪地吸取周遭的景色之美。像是要把之前所看不到的,一次全把它補回來。
不過,當她踏入法庭的那一刻起,元凱娣一直避免自己去看坐在被告席上的那名男子,臉上也始終保持沈靜的表情。
因爲她知道,自己只要往那個方向看一眼,好不容易築起來的心牆,立刻就會崩解。
不久,她開始接受原告律師的盤問。
那名律師的外表雖然看起來十分和善,但是他那雙眼卻十分的銳利尖刻,足以置人于死。使得元凱娣在接受他的盤問時,不自覺地提高警覺。
她知道,由于事前她拒絕與這名律師討論整個案情,因此,她已經被視爲他的敵人了!
若不是方子亦的多事,耿慕桓根本不需要待在這裏接受法官無情的審判。
她叫方子亦撤銷告訴,但是方子亦卻刻意隱瞞開庭的日期,等她接到法院通知時,已經來不及。
剛開始,“她的”律師只是問了幾個很簡單的問題,像是年齡、職業、地址等等諸如此類,但是,當他問到意外發生的情形時,他的問題開始犀利起來。
“元小姐,請問七月十四日當晚,你人在哪裏?”
“在淡水拍平面廣告。”
“請說詳細一點,在淡水的哪裏拍平面廣告?”
“在渡輪上。”
“渡輪?!選在渡輪上不是很不尋常嗎?”
“不會啊!我們正在爲一系列的新裝做宣傳,剛好淡水碼頭的背景,很符合這次新裝的感覺。”她的答案,顯然不是這名律師想要聽的。他朝元凱娣逼進一步。“你知道耿慕桓是這件案子的被告嗎?”
“知道。”
“他的職位是什麼?”
“是我們的廣告總監。”
像是問到問題的症結,律師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他又問:“拍攝平面廣告,應該有專門的攝影師吧?”
“是的。”
“既然如此,爲什麼會是由‘廣告總監’替你掌鏡?他的職責不是應該站在一旁監督整個流程的進行?防止意外的發生嗎?”律師十分咄咄逼人。“請回答我的問題。”
“這……我不知道。”她的回答十分微弱。
“那麼,他就該爲這整件事負責。”
“應……應該吧!”
“元小姐,請你再描述一遍,這場意外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元凱娣盡可能的把當晚的情形複述一遍。
在聽完元凱娣的陳述之後,律師又問。
“所以說,這些電線其實都是耿先生自己決定要放在那裏的,對不對?結果他自己不小心被這些電線絆倒了,還把頂上的照明燈給扯下來。事實是不是這樣?元小姐!”
“我不知道。”元凱娣提出抗議。“當時我很專心在我的工作上,而且所有的燈光都照著我,我根本不清楚耿先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這麼重又大的照明燈掉下來,不但發生一聲巨響,就連玻璃也被炸碎了,你怎麼會不知道?”
元凱娣瑟縮了一下。“我當時暈過去了。”
“爲什麼?”
“我……我受傷了。”
“傷得很嚴重嗎?”
“是……是的。但是,我……”
律師截斷她的話,說道:“這裏的診療報告書上頭有記載,你當天晚上動了將近十多個小時的手術,因爲必須用雷射光除掉你眼中的玻璃碎片。而且,你身上還有十幾處地方都被玻璃碎片擊中,還當了將近兩個月的瞎子。我說得對不對?”
“我眼睛已經好了。”她辯駁道。
“這真是個好消息。”律師諷刺地說:“很高興你的視力已經複原,那麼你以後還能從事模特兒的工作嗎?”
元凱娣的心,馬上沈了下來。“模特兒本來就不是我的本職,跟我的眼睛好壞毫無關系。”她現避地回答,希望能阻止律師更進一步的深究。
“不管怎樣,你就是不能再當模特兒了。因爲你的眼睛根本不能面對強光,對嗎?”
“是……是的。”
元凱娣的視線突然從律師身後看去,因爲原本坐在被告席上的耿慕桓,宛如中彈一樣,幾乎跳了起來。她看見他受到打擊的表情,原本潛藏在心中的怒氣驟然而升。
她冷冷地對律師說道:“你說得沒錯!我是不能再當模特兒了。但,這對我根本一點影響也沒有。我的職業是芳香治療師,靠的是嗅覺、觸覺,而不是視覺。
“我依然保有一份工作,餓不死我。況且,我從頭到尾部沒有要控訴耿先生的意思。在我療養的這段日子裏,都是耿先生在一旁鼓勵我、支持我,讓我有勇氣面對未來!”說完,她頭昂得高高的不再搭話。
律師被她這番言詞搞得臉青一陣、紅一陣,久久說不出話來。
耿慕桓慚愧地把臉埋在兩手中,當他知道凱娣的眼睛不能再面對強光時,他的罪惡感又陷得更深。
耿慕桓從沒像現在這一刻,如此厭惡自己!
從元凱娣踏入法庭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便沒有離開過她。她今天穿著一件藍色T恤,配上牛仔褲,長發梳成馬尾,就像他們第一次在拍賣會見面時的打扮。
他的落難精靈!
當他想起元凱娣那雙幾乎毀在他手中的美眸時,他內心更被悔恨的情緒給包圍了。他不但在言詞上以及行爲上對凱娣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但是她卻以她的忠誠在護衛他。
他真是個大笨蛋!耿慕桓自怨自艾的想。
過了一個小時,審判的結果終于出爐。審理的法官最後決定,耿慕桓雖不用負刑事責任,但仍必須償付二十萬元給元凱娣當作精神賠償。
審判結果宣布後,元凱娣痛苦地踏出法庭,方子亦快步地跟在一旁。他不解地問道:“娣娣,你爲什麼要放棄控告他的機會?其實,你還可以拿到更多的賠償金才對!”
“子亦!從頭到尾,我就沒有要控告他的意思。這一切都是你!”她轉身,透過太陽眼鏡,直視方子亦。
“你的意思是,你怪我?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他大叫。
“怪?”元凱娣搖了搖頭。“我能怪什麼?如果真要怪,只能怪我和耿慕桓的緣分真的盡了。”
“娣娣,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方子亦懇求道。
“謝謝你的擡愛!我想,我們兩個還是別見面了吧!”她笑道:“子亦,你現在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請你一定要珍惜她!”
“娣娣……”
“看得出來,她對你是真心的。你千萬不能辜負她喲!”
元凱娣瞥了一眼站在前方不遠處,一直朝他們這方向張望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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