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大早,神清氣爽的起了床,笑雲舒掬了一把木盆裏的清水正打算淨面,就見穿戴齊整的鳳舞陽寒著一張俊顔推門而入,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片刻後,慢悠悠地開口問道:「昨晚泌州城裏鬧鬼了你知不知道?」
「哦?子不語怪力亂神,舞陽,話不能亂說哦!」無辜地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笑雲舒故作姿態的教訓了一句,提起官袍罩在亵衣外,不慌不忙地由下往上系起扣子,絲毫不介意對方闖入自己臥房的唐突。換言之,他已經習慣鳳舞陽不管屋裏的自己是睡覺還是洗澡都直接擡腿進門的囂張了。
「哼!笑雲舒,你拿『子』出來嚇唬誰呢?!」不悅地蹙起兩道宛如描畫而成的工整遠山眉,早晨的鳳舞陽有種與笑雲舒的慵懶大相徑庭的清新,美豔的容貌仿佛沾了朝露悄然盛開的庭花一般,洋溢著與野芳不同的、受到人精心照料和嬌寵欣賞後才孕育出的華麗與傲然:「千真萬確,昨晚有人親眼看見王員外死去未久的老父王老太爺詐屍了!」
「呵呵——是不是屍體還語重心長的囑咐他兒子下遊洪災一定得多捐銀子廣積德啊?」氣定神閑地系上最後一粒襟扣,笑雲舒束好長發,任由鳳舞陽仿若隨手而爲地替自己綁好綸巾:「對了,那王員外是怎麼表示的?他老父如此辛苦的詐屍來交代他,今天早晨他就設有『孝順』地搬著幾箱銀子到衙門外候著嗎?唉呀呀——答應死者的事可是不能兒戲的……」
「……你跟詐屍是不是有什麼幹系?」越聽越懷疑,鳳舞陽一邊拖著磨蹭的笑雲舒向飯廳走,一邊沒好氣地側目翻了個白眼。他今早聽到衙役來禀報時就覺得王老員外「詐屍」的時機太「巧」了,只是等到瘋瘋癫癫的更夫陳述完,他那因看到院中打著哈欠睡眠不足的歐陽兄弟而確定的答案卻又動搖了起來。不過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我一個活人和一個死人能有什麼勾結?舞陽,你不要一有壞事就猜疑到我頭上來好不好?我很冤枉哎……」
「……你不說是吧?很好,歐陽日歐陽月你們給我站住!他不說你們說,昨兒夜裏你們倆跑去幹了什麼了——」發現笑雲舒又准備與自己敷衍,鳳舞陽沈下臉來轉過頭去,凶神惡煞地喝止餐桌邊丟下吃了一半的早點、見勢不妙打算逃逸的歐陽孿生兄弟。做賊心虛的二人可憐兮兮地偷瞄了旁邊的頂頭上司一眼,見笑雲舒露出自身難保的苦笑,只得嗫嚅著唇小心翼翼伏首認罪:「鳳師爺……是、是大人他吩咐我們去做的啦!」唉,笑府裏當差的人誰不清楚,論官,最大的是笑雲舒;論氣勢,最強的還是師爺鳳舞陽。
「果然不出我所料,還不老實交代,你們這兩個言聽計從的笨犬又去替他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了?哼——」咬牙切齒地踹了已經坐下爲彼此盛粥的笑雲舒一腳,鳳舞陽居高臨下的睥睨著矮了自己半頭的孿生少年們,冷冷的補充打消了他們還想狡辯的沖動:「若是你們自己想不起來,我可以管吳縣令借點刑具幫你們回憶回憶——」
「不不不!鳳、鳳師爺您高擡貴手啦!我們說就是了!」面面相觑地歎了口氣,實在不想出賣笑大人,但是爲了更好的侍奉笑大人,歐陽兄弟決定還是不要折在鳳舞陽令人聞之色變的「酷刑」下比較好:「其實大人他也是好意啦!他是爲了籌集善款赈濟災民,才吩咐我們扮鬼詐屍去嚇王員外的……」
「就是就是,鳳師爺您可不知道,那王員外虧心事做多了,最怕的就是妖魔鬼怪呢!嘿嘿——」
「……說重點。」
「好好!那個,大人要我們裝神弄鬼,假借王老太爺的名義恐嚇王員外捐錢。我們兄弟倆昨晚宴席散後趁夜溜入他家,恰好看到他爹的靈柩停在那裏還沒守完孝,索性就借用了一下。小月負責隱蔽在王老太爺後面帶著屍體向前跳,我則藏在梁上用磷粉硫磺弄出些隂森的鬼火來襯托氣氛——就這些了,我們全坦白了……」
「唉唉,小日小月啊,你們到底是不是照我囑咐的去說的?怎麼還不見王員外來送銀子啊?」自顧自地吃了小半碗米粥,笑雲舒不怕死地揷嘴抱怨道,見鳳舞陽氣得立在原地發抖,他連忙賠笑地貼上去殷勤地撫著對方筆挺順滑的脊背占便宜:「舞陽,大清早的別發脾氣啦!反正做也做了,不收到點效果豈不可惜?哎,那個,天宇啊,你是不是已經快吃完了?這樣吧,你吃完早飯後替我走一趟王員外府,就說本官昨夜遇王老太爺托夢,說是他老人家已經詐屍去教訓過吝啬的兒子,並叫他今天一定要送赈災的銀子過來了。你去問問王員外是不是有這回事。」
「等等!」冷冰冰地截斷笑雲舒的命令,鳳舞陽阻止了正要動身的方天宇,回眸隂晴不定地凝視著雲淡風輕的年輕巡按,問題卻是向著乖乖耷拉下腦袋的歐陽兄弟的:「你們兩個是哪個時辰去的王員外府?居然用遺骸胡鬧!那威脅之後呢?你們有沒有好好地把王老太爺的遺體送回棺材中去?」
「我們也不想亵渎死者啊,還不是爲了大人安排的任務才不得已爲之的……」委屈地靠在一起,歐陽兄弟少年澄澈的眸子睜得大大的,黑褐色的亮瞳裏沒有一絲雜質:「鳳師爺您放心啦,大概是子時初刻左右吧,在嚇得王員外屁滾尿流哭叫著答應了之後,我們倆就恭恭敬敬地把『王老太爺』請回到靈柩裏去了,而且還有特別燒紙點香向他老人家道過謙了啊!」
「……那就不好辦了。」眯起鳳眸,鳳舞陽拍開笑雲舒遞上來的筷子,環臂抱胸面色凝重。
「那要不……每逢初一十五我們再多燒點紙請王老太爺包涵?」不知所措地眨著眼睛,歐陽兄弟小心謹慎地揣摩著鳳舞陽的用意。然而鳳舞陽卻沒心情聽他們忏悔,在聽完兄弟倆的坦白後,他臉色鐵青的握了握拳頭,穩下心神,緩緩地對還在喝粥的笑雲舒禀報:「事情不妙了,雲舒。泌州城鬧鬼,昨晚子時末醜時初有更夫看到王老太爺詐屍走在大街上,而且剛剛王員外告到了縣衙門口,說是他老父的遺體自靈柩裏不翼而飛了!」
「咳——」滿口粥卡在嗓子裏,笑雲舒狼狽地趴倒在桌前,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
***
「唉,怎麼會這樣呢?」呆呆地望著手中仵作剛剛呈上來的驗屍描述,笑雲舒單手托腮,跷起二郎腿斜坐在縣衙偏廳裏,兩道猶如修剪而成的端正俊眉深鎖:「真是奇怪,若是像小日小月那樣躲在屍體背後操縱卻不被發現,那也得有與他們相當的輕身功夫才行啊?可是我記得歐陽夫人明明拍胸脯保證過,她娘家所傳的輕功獨步江湖,稱霸武林,其它招牌的輕功練個三、四十年也就勉強是他們練十五年的對手。」頓了頓,他擡頭看向滿臉燦爛的笑容,不甚驕傲地猛點頭的歐陽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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